中肯舊石器聯合考古隊中方現場負責人趙清坡(左一)和肯方工作人員在博高利亞湖遺址發掘現場工作。
考古隊員在進行野外調查。
(本文配圖均由作者提供)
在考古領域,舊石器時代是人類起源、擴散十分重要的階段,而位于東非的肯尼亞境內出土了人類起源、演化過程中不同時期的人類化石以及目前世界上最早的石器,是人類起源地之一。
2023年是“一帶一路”倡議提出10周年,也是中肯建交60周年。得益于這一倡議,中肯考古工作者有了更多機會開展有關現代人起源研究的聯合考古項目。
2017年至2019年,中肯舊石器聯合考古項目連續進行3年。2023年,由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洛陽市考古研究院和肯尼亞國家博物館組成的聯合考古隊,抵達肯尼亞巴林戈郡的博高利亞湖遺址,開始這一年度的考古工作,獲得了更多考古成果。
中國學者走進肯尼亞
肯尼亞位于東非,是人類發源地之一,這里埋藏著人類起源的秘密。境內出土了距今600萬年以來不同階段的古人類化石和世界上最早的石器,是舊石器考古工作者希望探索的地方。非洲的舊石器時代中期大致從距今約30萬年開始,至距今5萬年前結束,而距今30萬年至20萬年是現代人出現的關鍵時期,在非洲,勒瓦婁哇技術可能與現代人起源密切相關。
2017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與肯尼亞國家博物館簽署合作協議,共同開展肯尼亞巴林戈地區古人類、舊石器考古調查、發掘與研究工作。目前,該項目開展的時間加起來已有4年。在此期間,中、肯考古同仁攜手并肩,共同致力于揭開人類起源的神秘面紗。
我第一次走進肯尼亞是2017年10月,那時只需完成中方負責人交辦的任務,而后續3次赴肯之行中,開始作為中方現場負責人,全面統籌業務,包括隊員的吃、住、行和安全等。2017年至2018年,我們發掘了吉門基石遺址。該遺址是一位考古工作者發現的,并以他的名字命名,以示紀念。遺址位于肯尼亞裂谷省巴林戈郡,周邊為丘陵地帶,地表多火山灰堆積。在吉門基石遺址,發現石制品近千件,類型豐富,包括桑戈型手鎬、手斧、砍砸器、刮削器、石核、石片以及小石葉等,經初步研究,認為該遺址整體上屬于桑戈文化類型。
桑戈文化是非洲舊石器時代的一種重要文化,石器制作技術較為先進。由于過去桑戈文化的遺址很少發現于火山灰堆積中,因此,吉門基石遺址的發現顯得格外重要。遺址還發現了舊石器時代晚期的細石器,對研究細石器文化的起源、傳播意義重大。
2018年開展調查時,考古隊發現了馬里尼庫圖特遺址,距吉門基石遺址僅1.3公里,該遺址遭雨水破壞,考古隊對其進行搶救性發掘,獲得2000多件石制品,其中不乏勒瓦婁哇技術制作的精美石器。同年,該成果在內羅畢舉行的相關會議上得到國際同行的廣泛關注。
2019年,考古隊開始發掘博高利亞湖遺址第一和第二地點。其中第一地點發現于2017年,位于巴林戈郡博高利亞湖與巴林戈湖之間,距吉門基石遺址13公里。發現石制品千余件,有石核、石片、工具等,原料以火山巖為主。石片在整個石制品組合中占比最高,其中又以簡單剝片技術為主,同時存在勒瓦婁哇技術和石葉技術。工具中則以刮削器為主,同時還有凹缺器和砍砸器等。
2023年,我再次踏上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肯尼亞,這個歷史悠久的國家,每一塊石頭、每一粒沙土都訴說著古老的故事。當飛機緩緩降落在內羅畢喬莫·肯雅塔國際機場,我走在一條由中企承建的從機場前往肯尼亞國家博物館的快速路上,不禁回想起幾年前初抵肯尼亞時的場景。當時,這段路需要1個小時,如今僅需15分鐘。
在肯尼亞國家博物館大門口,見到了老朋友喬布·基比博士和艾曼紐爾·恩迪瑪博士。他們是肯方項目負責人,我們懷著對未來合作的期待與憧憬,開啟了新一輪的工作。
這一年,我們繼續發掘博高利亞湖遺址第二地點和第三地點。在第二地點的火山灰層中發現石制品1200余件,有石片、碎屑,還有少量石核和勒瓦婁哇尖狀器。其中碎屑比例高達47%,顯示其可能為一處典型小型石器加工場。博高利亞湖遺址的3個地點均位于一條季節性河流岸旁,第三地點在第二地點西北約350米處。第三地點發現石制品1300多件,類型主要為勒瓦婁哇技術制作的石核、石片、尖狀器及碎屑,勒瓦婁哇技術產品在該地點石制品組合中占主導地位。
勒瓦婁哇技術作為舊石器時代中期石器制作技術的典型代表,是人類演化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種發明。博高利亞湖遺址的石制品具有明確的地層信息和確切的勒瓦婁哇技術特征,對研究現代人起源等前沿課題具有重要意義,2023年的重要發現也因此在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學論壇上入選了“2023年國外考古新發現”。
“石頭”變成文化遺產
參與中肯舊石器聯合考古項目的成員主要是來自考古學、地質學、環境學、年代學和古生物學等領域的中外學者。除此之外,當地工作人員也是野外工作人員的重要組成部分。聯合考古隊制定了詳細的調查和發掘計劃,確立了溝通和協作機制,讓當地民眾參與發掘。
此外,我們還開展了公眾考古活動,走進當地中學進行交流并捐贈文具、生活用品,提高當地人對文化遺產重要性的認識,鼓勵他們參與遺址保護。
在發掘過程中,我們帶來了新的設備和技術,并及時與當地隊員共享,包括發掘現場石器的提取流程,光釋光測年土樣的采集,無人機、三維掃描儀的使用,石器攝影和三維建模等。
喬布·基比博士擅長對非洲動物化石進行鑒定,也精通動物化石出土時的提取與保護工作。通過他,我們學到了很多關于非洲野生動物以及滅絕古生物化石的知識。
經過4年合作,考古隊在當地培養了一批專業從事舊石器考古調查、發掘的工作人員。在這些工作人員中,朱利亞斯在野外辨別方位、尋找石器方面的能力特別強,以至于后來只要進行調查,必須帶上他。
我們每年在肯尼亞約待2個月,除了考古發掘,還進行野外調查。調查的區域人煙稀少,距赤道僅50公里,這里天氣炎熱,隊員們常常頭頂烈日,腳踩滾燙沙石,穿梭在布滿荊棘的樹叢中。由于荒野中沒有路,加上石器地點分布距離不遠,通常只能步行,實實在在地用腳丈量了這片土地。
高精度手持定位儀是在野外必須攜帶的設備,一是防止迷“路”,二是記錄調查路徑并標記地表石器。按照肯方要求,調查發現的石器需留在原地,如發現特別典型的石器標本,經肯方負責人同意后,再進行采集,編號、拍照和統計分析工作完成后移交給肯方保管。
考古工作充滿了挑戰,從突如其來的暴雨到難以預料的疾病,從超強紫外線到日常飲食,每一次都考驗著隊員們。但正是這些挑戰,讓我們的合作更加緊密,友誼更加深厚。剛開始,比較難的是當地人不知道我們在發掘什么,會有誤解。當地工作人員加入考古工作后,學習了石器相關知識,原本在他們眼中平凡無奇的“石頭”變成了寶貴的文化遺產,他們也對身邊的歷史有了更多了解。
我記得2019年有一名工作人員告訴我,在距離他家約50米處,有我們要找的“石頭”和骨頭,后經考古隊員現場確認,為一處小型石器制作場。
合作只是一個開始
數年考古工作初步證明,東非大裂谷巴林戈地區分布有非常豐富的舊石器時代文化遺存,聯合考古隊已在巴林戈湖、博高利亞湖周邊調查發現舊石器地點63處。其中,在博高利亞湖周邊標記36處,完成了吉門基石遺址、馬里尼庫圖特遺址、博高利亞湖遺址的發掘,發現石制品、動物化石萬余件。這些發現豐富了肯尼亞文化遺產庫,加深了我們對早期人類生活和行為模式的認識,也為研究現代人起源和遷徙提供了新的線索。
在考古發掘現場,休息時,只要音樂響起,無需任何準備,本地的工作人員就伴著節奏歡快地舞動起來,臉上洋溢著喜悅。他們對生活的豁達,常常感染著我們。在工作之余,我們也深入體驗了肯尼亞的風土人情。從當地的市場到日常飲食,從傳統的舞蹈到節日的慶典,都讓我們對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有了更深的了解,肯尼亞人民的熱情和活力,讓我們深刻體會到不同文化的多姿多彩。
盡管大家來自不同國家,語言和文化背景各異,但對知識的渴望和對歷史的尊重是相通的。這次合作只是一個開始,未來將有更多的交流與合作,以促進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互鑒。
(作者為中肯舊石器聯合考古隊中方現場負責人、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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