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佑“李白再世”廣告事件已經過去一周多了,新聞報道出的兩三天內,幾乎席卷了國內各大新聞網站和輿論平臺。由于這個事件既涉及文化、詩人等關鍵詞,又與廣告法律沾邊,同時又充滿了搞笑喜劇氛圍,所以轉載范圍極其廣,短期閱讀量超過了1億人次。對于新聞報道的內容在此不再贅述,而筆者關心的是,當某個熱搜新聞如浪潮般洶涌的向你席卷過來,且報道千篇一律,似乎鐵一般的事實,板上釘釘,毫無爭議,此時,你是隨波逐流,且看且樂,人云亦云,還是在某一瞬間生發出某種警醒,覺得不應該被輿論左右,產生自己的獨立見解?
我們知道,陳寅恪提出過人要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這種“獨立”和“自由”并非在與某種強權對抗時才顯得珍貴,而是在你日常的生活中,在你覺得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的事情中秉持的住,才顯得尤為重要。做人,最關鍵的是要有自己的獨立見解,越是人從眾時越心生警惕,做到了,你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人。難道都要像電視劇中張飛向劉備表明心跡時的臺詞似的,從頭到尾只會說“俺也是,俺也是,俺也是?”
有時候越是表面上看似簡單、可笑的事件,越是不容易看透真相。太一目了然的事,匆忙下結論,不覺得心里發虛嗎?上市公司發布了利好消息,你馬上就要買入追漲停,是不是立即被套?何況文化事件本身就比普通事件復雜難懂,大眾只是看到表面的報道,有幾人能深入思考,挖掘“李白再世”背后的邏輯?一個知道在商業社會,通過正向的廣告宣傳手法,精準定點投放廣告的人,一個不去花錢買各種詩歌獎,討好雜志主編的人,難道真的像媒體和大眾所說的,精神病溜號,狂妄之徒,瘋狂炒作?七年前出書時沒有宣傳,七年后卻打起了廣告,這七年間他在等什么?事情真的如大眾所看到的那么簡單嗎?下面,請大家跟隨我一同揭開張天佑“李白再世”事件背后的真相與邏輯。
根據張天佑在自媒體中所發布的歷史內容,大致可以梳理出事件的真實情況如下:
1、張天佑畢業于陜西長安大學(抖音上自己寫的,查了一下,還是個211),在2009年時開始作詩,看其作品,應該有不少是作于西安時期,下面這首《長安懷古》就是:
《長安懷古》
一上長安道,風流百代高。
云橫大雁塔,月落彩虹橋。
故國人猶在,煙花夢已消。
群賢皆往矣,盛世我來朝。
“群賢皆往矣,盛世我來朝”,應該是當時便自覺不凡了,口氣不低。
2、畢業后來北京打工,是一個北漂,14年自費出版了詩集《登云路》,詩集中就有北漂題材、北京西站送別題材、景山、盧溝橋懷古題材的詩。書出來后并未做什么宣傳(應該是窮),主要也不是為了賣書(總計賣了9本),根據北京記者后續的報道,其實是為了寄給名家和教授,成書顯得正式一點。張天佑應該是拜訪過好多詩詞泰斗,但都無人重視,或者見面困難,所以為表示不凡,特意在書上寫了李白再世四個大字。由于他主張打破格律(這在詩詞界是禁地),推行詩詞改革,很多人對此不以為然,甚至表示輕蔑,所以沒人認真讀他的作品,只簡單回答他格律不可打破。
從圖片內容上可以看到,他曾經多次干謁一個當代女性詩詞大家(張天佑用了“她”),第三次終于找到家門,但被保姆攔下,他在門外站了三個小時,沒有見到本尊,只把詩文從門縫里遞過去了,最后大家只答復他要學習格律,由于假托“李杜魂”之名,最后還被告誡不要撒謊,本來期待很高,沒想到是這種局面,張天佑傷心的離開了。他曾多次感嘆知音難遇,極贊賞顧隨和王國維,并引為隔代知音。其實大家應該能猜到這個女性詩詞大家是誰了。正是此事,讓他徹底絕望,最后才導致了登廣告的事件。
看了他發的一百多首作品,里邊有標準的格律詩,但他發詩不喜歡注明體裁,別人看著四聯八句,就拿格律來評價他,其實這是半吊子詩人最喜歡做的,真正懂詩的從不關心體裁,因為那與詩歌優劣無關,況且詩本來就是從非格律時代走過來的,即使唐宋格律時期,非格律詩的比重也超過一半。這次報道中媒體故意引用那些無知網友的負面評論來加大新聞的說服力和宣傳效果,所謂“平仄不通”,只是為了證明張天佑不懂詩歌,但他與“李白”差距大和他不懂詩歌屬于兩碼事,況且他要推動詩詞改革,怎可能不懂格律就打破?那太低級了。他可是寫了一部詩歌理論著作—《北海詩話》,不懂的同學可以自己查查詩話是什么。網上有報道說他曾去北大賣書,真實情況是他覺得北大那邊才子多,希望有人能認可他,于是跑到北大門口去送書。本次做廣告也不是為了挑戰文化部門,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找誰了,而文聯作協門口文化人多,于是做廣告去釣知音(原諒我用釣這個字,后面解釋)。特意查了一下,目前網上購物平臺確實沒有《登云路》售賣。
兩首格律詩:
《日暮》-五律
日暮朝天闕,長空倍寂寥。
風煙生故國,往事起人潮。
夢入京華客,魂牽北海漂。
拂塵相問遠,云路共喧囂。
清明感懷-七絕
江山漠漠東風冷,故國寒吹草木生。
悵望天涯一春雨,人間何處不清明。
3、最重要的真相來了,張天佑為什么自詡李白,為什么要做出打廣告的舉動?是因為腦子有病嗎?答案是:否,而且邏輯相當復雜。其實從他的來龍去脈的行為,網上的言論和置頂的自述文章《何以為李白再世》(文末附原文),可以推斷出“李白再世”事件背后的真相與邏輯。
首先,張天佑自視奇高,覺得可以比肩李白杜甫,這是他主觀的判斷,無論最后這個命題是否成立,但在他心里,他就是個一流的大詩人,是天選之子,是為了“挽詩道之將衰”而活,承擔著拯救詩詞、避免斷種的歷史使命,這從他本人的視頻,發視頻的情緒和與網友論戰的言論中可以清晰的看出來。我們姑且認為他沉浸在某種“幻覺”或“大夢中”不能自拔吧。由于他覺得無法被同時代的人識別,即“奈何知詩者亦將亡矣”,產生了被埋沒的恐懼,張天佑認為自己與詩歌改革屬于一枚硬幣的兩面,所以必須要宣傳自己的詩文,自己能成,改革才能成。那么,他為什么認為自己很難被發覺呢?當今真的沒有大師了嗎?不是,這個問題的癥結點不在于當世有沒有大師,而在于當世的大師能否超越時代的局限來看問題。他總結歷史規律后,發現陶淵明和杜甫都是生前被埋沒,死后幾百年才被后人發現。那他與陶淵明和杜甫的境況有什么類似呢?陶淵明作為一流的大詩人,但生存的時代看中的卻是綺麗浮靡的詩風,即詩歌一定要華麗,那怕堆砌很多空洞的辭藻。而陶淵明的詩是古樸自然,與當時的詩風完全違背,所以同時代的鐘嶸作為詩詞批評家那么厲害,也無法超越時代的局限,在《詩品》中只把陶淵明的詩作列為了中品(詩分上中下三品),一直到北宋才被蘇東坡和歐陽修一輩文豪發覺,最后抬到了一流文人的位置。杜甫呢?更慘一點,他活著的時候與很多大詩人都有交往,比如李白、高適等,但很少有人作詩夸他,去世前杜甫還自愛自憐的說“百年歌自苦,不見有知音!”因為杜甫的詩“沉郁頓挫”,色調偏暗,注重錘煉字句,但盛唐講究興象玲瓏,無跡可求,雋永委婉,色調偏明麗,老杜與盛唐主流詩風完全是反的,但到晚唐和宋代反而被發覺,推成了詩圣。以上兩人的境遇有什么共同點?那就是當一個詩人的作風與當世主流作風相違背時,是很難被發覺的,那需要具備超卓見識的人物出現才行。但當后世文脈所包容的范圍不斷拓寬后,包容了前代不認可的東西,這時候原本被埋沒的人輕易跨過了“被當成自己人”的門檻,大家只需看重其內涵精神,風格反而不重要了,結果不僅獲得認可,還一下被抬到了高壇。可以做個假設,如果詩歌千年以來一直延續盛唐詩風,那杜甫就永無見天日的一天了。
經過多次干謁失敗,張天佑覺得當世的大家可能不具備超越時代局限的眼光,并看到了自己可能重蹈杜甫、陶淵明的結局(前提假設是他的詩足夠好,否則其他免談),一個有行動能力的人,是不會眼看悲劇的發生的,結果就有了廣告事件。之所以打到文聯和作協門口,還真不是為了挑釁,是因為他想碰到一個知音(當然得有點影響力的),但不知道那個知音人在哪里,能否遇到,所以只能到文人最多的地方,靠一個極低的概率來碰運氣,也就是“釣”知音了。
這才是“李白再世”廣告出現的背后真相和邏輯。
4、張天佑打出“李白再世”旗號后是什么心理狀態呢?好多人以為是臭美、驕妄,不對,其實真相是他很痛苦!不知道他這一決策思考了多久,按正常邏輯,如果他真是水平非常高的話(起碼他自己這么認為),達到了一流大詩人的水平,是不甘心做別人的影子的,你只會是你自己。李白基本代表了詩人能達到的最高水平,即使將來有某人能超過他,但被認可也需要一個過程,在大眾接受之前,打李白再世的旗號,只會引起大眾的反感,張天佑不會不明白這個邏輯,自我加冕實際等于先往自己身上潑了一盆臟水,如果開始就純粹打算炒作的話,自然另當別論(炒作李白再世其實是很蠢的行為,因為沒人信),如果他真覺得自己水平極高,這種抉擇無疑會造成內心的極大痛苦。其實看他發視頻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絕對是憤懣加痛苦。就像他自己說的“李白再世,這幾個字是應該由我說出來的嗎?”
5、我們這個時代詩歌是什么現狀呢?真實情況是,說詩歌已亡都不為過。古詩的話,只剩下電視上背一些古詩詞、找明星唱一唱的活計了,別說發展,連傳承都做不到,基本晚清之后,詩歌就陷入了衰亡境地,剩下為數不多幾個寫古詩的,只能抱著一副舊格律的皮囊,雖看起來像古詩,但讀不到任何生氣。更嚴重的是,老一輩如王國維、錢鐘書等能做詩詞批評的理論家基本都失傳了,真的是一個也沒有,只剩下一些老教授做一些古人的生平考據工作,但這對詩詞發展有什么價值嗎?可以說基本沒有,F代詩的話,已經完全跑偏,各種下半身詩歌、換行詩歌讓大眾極其反感,詩歌本來在大眾心中非常神圣,最后名聲完全被現代詩歌帶壞,現在大家覺得誰膽敢自稱詩人誰就是神經病。張天佑要做詩歌改革,對古詩要打破格律,對白話又詩劃了一個底線——即音樂性、節奏感,這實際上是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不是指金錢),當然,蚊子肉雖小也是肉,這半死不活的詩壇中,一點點的話語權還是掌握在老格律派手上,掌握在按回車鍵的詩人手上,張天佑的文學主張,基本上屬于掀桌子行為(尤其是沒有買獎,沒有拜大哥),若按他的標準,學古詩的,在格律上白白浪費了幾十年,學新詩的,98%的作品都不能算是詩了。無論如何,那些小團體也無法容忍此事發生。所以除了趁著新聞嘲笑張天佑,在主流刊物雜志上也不給任何報道和評論,假裝看不見,裝作“李白再世”這事兒完全沒發生過。由此可以看見詩歌的困境和背后新舊兩派的爭奪及心態。
6、古代文人自夸嗎?真相是,拿著名的歷史人物自比,一直是文人的傳統。其實張天佑“李白再世”事件是完全被媒體帶節奏了,古來“華佗再世”、“孔明再世”、“賽西施”等數不勝數,但都是比喻的說法,“李白再世”也是比喻,意思是他的詩文水平極高(有待論證),被媒體帶節奏后,大眾還真一本正經的拿他的詩跟李白比起來了。只要讀過張天佑的詩就知道,他跟李白完全不是一類作風,就像拿杜甫的詩跟李白的比,沒法比呀。一邊是“國破山河在”,一邊是“千金散盡還復來”,怎么比?但文人幾個不自夸?李白是大詩人,但他的理想在治國平天下,所以都是自比諸葛亮、張良、謝安等將相,這在開國大將們看來是不是也很可笑?其實很平常,詩詞中就是這個傳統,杜甫也寫詩自夸說“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李邕求識面,王翰愿卜鄰”,老杜生前默默無聞,楊雄、曹植可是他們當時文人的標桿,王翰、李邕(看不上李白的那位)是當時的文壇大佬,說主動跟他結識,不也是夸張嗎?所以大家明白“李白再世”這句是個比喻就行了,張天佑若要成為大詩人,是靠它的作品支撐的,不是靠空喊口號,千萬別被媒體一炒,真的跟風去拿李白的詩來對比,這樣做很幼稚,尤其拿著李白的《將進酒》到處比,那是偶得的神作,李白自己的普通作品跟《將進酒》比都顯得很平庸。不同題材的詩會有不同風格,關鍵看是否自成佳境,感染讀者。每個詩人都有平庸之作,都會呈水平高低不同的分布狀態,這才是真相。太白的高水準作品最多十分之一,并非每首詩都是《行路難》、《將進酒》,但很多人都被中學有限的閱讀量給騙了。
7、文人該不該活著的時候追逐名利?這個問題恐怕文人都會回避,世人常說商人本質就是逐利的,文人卻不能追名逐利,因為會使文學失去獨立性。但真相卻是:文人也是人,也想付出有回報,也想在活著的時候享受到一切名利和榮譽,誰愿意活著的時候悲慘凄涼,死后聲名萬丈呢?只是如何在追逐名利的同時,還保留住文學的獨立價值,這就是個藝術活兒了。那么,張天佑看似急功近利的行為,會產生什么影響?這個值得探討。若他最終只是個空心白菜,經不起大家剝,但在廣告事件出名后卻獲得了其他利益,那會起到非常負面的示范效應,會讓更多人效仿他的行為,進一步加劇詩歌環境的惡化;若他是有真功夫,作品經得起大眾檢驗,最后真能成為一個大詩人,并獲得對等的名利作為回報,這其實是一個非常正向的事情,尤其是對文人。舉個例子,某崗位你努力工作了一輩子,老板告訴你要100年后才能發工資,那你還會好好工作嗎?肯定所有人都會遠離這個崗位。假設張天佑最后成功了,把50億分之1成功的概率變成了1,那會告訴所有文學從業者,當你總結歷史規律,發現自己可能會被埋沒時,一定要積極爭取,讓作品發光,讓自己被發現,同時在活著的時候爭取到應有的榮譽和名利,讓所有付出得到應有的報償,試想,這是多么正能量的事!只有這樣,才會形成良性循環,才會有更多的青年投身到文學行列,我們的文化才不會因為把人都下跑而走向衰亡。還有一個真相要說的是,適當的苦難可以成就一個人,但過重的苦難會直接消滅這個人。
8、張天佑的詩文究竟是什么水平?首先,先不論他詩歌水平如何,作品本身的確都是嚴肅之作,未表現出任何的輕浮傲慢,無聊廢話或者胡言亂語,更沒有小黃詩,下半身詩之類的。其實,他最厲害的應該是他的詩話,《北海詩話》(張天佑戲稱為《太白詩話》)屬于傳統詩話,是關于詩歌的理論體系著作,我仔細讀了一下,假設他的詩話理論都正確的話,會是古往今來,唯一一部把詩歌講透、將明白的論著。如果說詩歌發展到今天還有人能勉強繼承的話,那么詩話早已是完全失傳的東西。圈內一般認為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就是最后一部傳統詩詞理論著作,張天佑在視頻中說“古來詩歌理論,會寫詩的都不講,能講的都不會寫”,這也是事實。李白、杜甫、王維、李商隱、白居易、蘇東坡等詩詞大家都沒有詩詞理論傳世,這也是我們的一個遺憾。而像嚴羽、王漁洋、王國維等是詩詞理論大家,詩詞水平卻有限,沒能在理論和實踐方面同時達到一流水平?陀^來講,即便張天佑的詩詞無法傳世,他的詩話也已經有人評價為百年難遇的“曠世之作”了。
至于張天佑詩歌水平如何,其實剛才已經貼了幾首,下面再貼幾首:
《晚望華山》
神峰奇氣倚天外,浩柱云落滄海間。
千鴻飛影無征鳥,唯見煙雨滿華山。
《夢登太白山》
山高路千轉,風過水長流。
雪藏青天志,云浮萬古愁。
孤峰存夕海,煙雨下神州。
唯共謫仙飲,還歸碧落游。
《北漂》(三)
一城車馬鳴,千里霓虹燈。
竟是天涯路,與君又重逢。
客心同月滿,離愁共潮生。
不堪濁酒意,揮手駐西風。
《思良吏》(二)包拯
情系蒼生意,身擔國士肩。
揮刀斬混沌,拂袖見青天。
廣廈居梁棟,春山匯百川。
莫將千古事,空與后人談。
《游盧溝橋》
春水浮云動,風柳白日高。
遠踏烽煙路,重上盧溝橋。
英雄魂已逝,故地痕未消。
為我滄桑淚,悲歌至今朝。
《江上獨舞》
繁星彩云皆拋盡,獨留明月對我心。
我心本是孤明月,何時明月照塵寰!
塵海茫?痛掖,萍水相逢人聚散。
舉酒欲飲眾已醉,仰首悲歌問蒼天。
高山流水已作古,天涯何處覓知音?
若問天涯誰知己,滄海望穿無處尋。
當年子期絕琴去,至今未聞伯牙音。
千江一曲肝腸斷,天地獨余撫琴人。
以上可以看到,張天佑的詩不同題材會展現出不同風格,總體上技法純屬高超,無華麗辭藻堆砌,不喜用典,詩味兒很濃,除最后一首外,其他明顯都不是李白的詩歌風格,由于他主張打破格律,也未注明這些詩是否為格律體,前五首可暫按古體詩來看(張天佑稱為正音體),若不考慮平仄問題,只看表達水平,張天佑的詩有明顯盛唐作風(唐以后就很少了),該情真時情足夠真,該境界高遠時足夠高遠,至少面上的架勢足夠,放到盛唐詩中也會讓人真假難辨,但他的語言風格又明顯有當代的一些特色,與古人有異。所以他才遇到了杜甫、陶淵明那樣的困境——“真是讓人不敢輕易下判斷呀,如果說不好呢,他明顯屬于極會寫詩的那類人,而且功力相當深厚,如果說他很厲害呢?但他又不按格律的規矩來寫,而且李白有那么容易會再來一個嗎?還是用格律的名義把他否了吧,這樣比較安全。” 這可能是很多懂些詩詞的人的心理活動。當然,最終,張天佑水平有多高,讓我們等待具備超卓眼光,且有一定影響力的詩詞大家出來解讀。
文章最后,我想提出的問題是,為什么當今不能有李白再世呢?——真相是,因為我們從內心深處,根本就不相信會再有一個李白那樣的大詩人出現,也不允許第二個李白的出現,榮耀和傳說只能留給古人和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今人怎么能有傳說呢?所以我們把一切可能出現的契機全部扼殺了,而臺上的大師們與公眾形成了默契,于是,李白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何以為李白再世?
——張天佑的自述
江湖郎中行于市,乃掛帆曰:華佗再世,何也?欲行其道,無名也。
或曰,詩不可沾名利二字,不可有攀比之心,否則失其本意,難成佳作,不然!唐以詩賦取仕,詩賦為科舉必備技能,乃仕途之入門證,權貴之敲門磚,此大名利也。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誰不頻頻向當朝權貴投遞詩文以求引薦?王維何以十五歲名動京城?不投詩文與岐王及玉真公主,何以成當朝狀元?孟浩然若非早成詩名,何以得唐玄宗聞詩一首?此皆功利也,大功利方有大繁榮。人皆有爭強好勝之心,為詩者亦然,太白若非見崔顥《黃鶴樓》一詩心中不忿,何以連得《登金陵鳳凰臺》、《鸚鵡洲》兩首佳作?
詩之好壞與詩人無關,與寫詩之動機無關。詩即成篇,便獨立成體,世人為《靜夜思》所感動者,乃從中看到自己思鄉之情,而非太白思鄉之情。好詩,必能脫離作者而獨立存在。詩人只管奮力寫出佳作,不可將名利攀比之心著于詩中,若詩中盡是名利攀比,亦無法成為佳作。何為佳作?曰:打動人心者,即為佳作。
為何一再標榜李白再世?曰:只為求一結果。
為詩者雖不愿承認,然“古詩已死,新詩夭折”,蓋為當今共識。我為詩時,亦深感詩道錯困于格律,日暮窮途,涸澤難漁。唐人遺烈,千秋高岳,又難以撼動。然世殊事異,科舉既廢,今人已不知格律為何物,若仍不言變,困守牢籠,腐尸蠅蠅,何以激活古詩,延續千年文脈?我自認已看透詩歌之本質,看透音樂性于詩歌的決定性意義:詩之美在整體音樂性,而平仄格律所占不足半數。遂矢志踐行詩歌改革,以百姓口語為出發點,以打動人心為最終目標,以當今大眾為最終評價準繩。平仄無固定,韻部不主一,自求音樂性之平衡與完整,力求明白曉暢,郎朗上口,音樂與文字含義相統一。于格律貼近之,偶合之,然不強求,凡與成詩之目標相違者,必改之,終成詩三百余首。之后為揭示詩歌之客觀規律,亦為詩歌改革提供理論支撐,乃對古人詩作進行總結,遂有古來唯一成嚴謹理論體系之詩話—《北海詩話》的誕生,為繼續招搖過市,乃戲稱之曰:《太白詩話》。我與詩歌改革是一枚硬幣的兩面,我若成功,則改革亦可成功。詩為正音體,詞為自度體,這是古典詩詞未來的唯一出路。
欲行其道,必樹典型,無功無名,天下不行。七年前,我自覺詩道大成,于是先行拜謁國學大師、詩詞泰斗之輩,上呈詩文,奈何皆視我如無物。我心中不忿,遂成書寄與六十余位海內名宿,文學院教授,恐時人不識我詩之高,乃著李白再世四字于封面,以求正視。奈何回信者寥寥,皆言不及義。然不成功則無以言詩之變,不成名則無以影響世人。偶然翻查歷史,發覺詩人之接納及認可亦需時代之機遇。杜甫雖為詩圣,與太白、高適、曾參等盛唐諸公多有交往,未見有人稱其高,唐人詩選《河岳英靈集》亦未見收錄,直到中晚唐杜甫方得部分認可。陶淵明之詩亦高,然《詩品》僅將其列為中品,殆北宋諸公發覺并推至高臺,已埋沒五百余年矣。為何?一者詩之辨確為難事,二者陶杜之詩風與其時代主流風氣相左也。
而今主流詩風如何?曰:無主流,無詩風,或曰:啃食唐人遺風。凡略有名氣者,皆喜于人前表演哭喪古人之事,傳世之作未見半篇。我生于斯,必染時代之風氣,況行詩詞之變革,面目必與古人有異,識我之難,甚于陶與杜!故常嘆世無知音,亦無知詩者。若王國維、顧隨大師尚在,定能識我真容!千里雖遠,旦夕即至。奈何知詩者亦將亡矣!
我害怕平庸甚于失敗,我不愿被埋沒,亦不愿等后世之憑吊。今人初學詩者,成詩尚且為難,況辯我之詩乎?稍入門庭者,必以平仄格律為是,蜂腰抝救為能,視我為離經叛道,豈能相容!至若所謂國學大師、詩詞泰斗之流,多為積累之學問,少有創造之功力,且以衛道者自居,于言變革者更疾言斥之,終為非之而非之!故我只得鋃鐺埋汰,上躥下跳,望引發詩壇之外的關注。若得百萬圍觀,一則可倒逼詩人重新審視我之作品,或有一二子殊具慧眼,拍案驚呼,并愿追隨我所倡導的變革之道,詩詞或能免于斷種之危;二則此事流傳若廣,風動山野,倘有大師隱士,如高山流水,辯我真音者,則為萬幸矣!
取其上而得其中,取其中而得其下。吾雖標榜太白,然吾志之高,豈在太白!不成名則無以行,吾愿棄詩如廁,從此不再提筆,遑論詩歌改革!
然詩乃主觀之產物,亦或我著實判斷有誤,才華平平卻自命不凡,鬼迷心竅又無法自拔,倘有人擲一南墻讓我撞醒,亦為人生之大幸矣。當今之世,販夫走卒亦可有成,何必固守詩道!錘醒我者,我愿傾家蕩產以謝之。然欲說服我,必先讀我詩文,閱我詩話,蓋非三言兩語可成矣。
是則認我,不是則醒我。李白再世乎?只為一結果。結局出現之前,我將繼續行不由徑,唱賣吆喝,以待世人觀摩。有緣讀此文章者,當知個中緣由矣。
將復古道,關山陣云,千里遙馳,孤引呼聲。
夫李白再世兮?我心何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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